黑丶景琰

他的声音比水还要干净。

【靖苏】 # 算情丶四时歌 # (21 宜煮茶论道)

又名:

#萧景琰第一视角#    #甜时齁死人虐时想杀人#     #江山为注换你回顾#      #分分合合大局向#    #失眠者睡前读物#  


“我想同你做一场交易。”

“不过妄言。”

 

“我今日所说,你不信,自有人信,人人生来便有耳舌,偏喜欢这样蜿蜒曲折的真相。七弟,你同我做了这个交易,我与献王自此再不入金陵,我生母留下的暗棋遍布四国,我亦可给你三分之一。”

“人生而有舌,舌而成言,言语本该是这世上最最温柔美好之物,奈何总有人用它杀了于无形,而这样的伤害,偏偏谁也挡不住。我管不了悠悠众口,也不能杀尽天下妄议之人。

然,逝者英灵在上,我不想让他们蒙受不白之冤,我不要求你能理解什么是军人铁血,什么是战场狼烟。

萧景桓,有些人不能伤害,有些事不能当做筹码,如果连那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,如果为国为民的皇长兄死亦不能瞑目,我不知道我做这个太子有什么意义。”无奈的笑了笑,我继而又道:“五哥,不论何种交易,今日景琰决不答应。”

 

 

献王从位置上站起来,走过来踹了萧景桓一脚,笑嘻嘻的说:“不是什么交易,不过是要你许我们四十年安泰,不是让你自尽,也不是让你去求父皇废你太子之位,更不是让你杀了你的苏先生,不过是要你从今以后只当萧景桓死了,让我这个二皇兄永在献洲自在逍遥,永不反口,若是有一日多事之人拿此事做文章,你这个做弟弟的为我们撑一撑腰,如此而已。”

“好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
献王一把扯过萧景桓手里的信递给我,认真的说:“没有誊写过,此事亦再无他人知晓,若是再起波澜,我们自会通知于你,七弟,皇兄信你。”

 

我手里拿着那封信,感觉重如千斤,我打开一一看过,越看越觉得手心的汗几乎能打湿字迹,因是血液兑水所染,颜色本就渗人,加上信的内容更是看的人心惊。

一连看了六页,最后一页末尾却少了一小半。

我有些疑惑的看着萧景桓,他皱了皱眉,不悦的说:“收信便是如此。”

我把信收入怀中,片刻也不想多呆,我想离开这个离开这个地方,去见一个人。

 

 

萧景桓叫住了我,他道:“等等,人人都言我是最像父皇的一个,连我自己都这样觉得,我本就生的冷血无情,诸皇子之中谁能与我相争。我可以三顾茅庐,也可以弃车保帅。我可以礼贤下士,也可以兔死狗烹。

便是你,七弟,你不如我,你不得不认。若不是你心中亦有执念,你一腔热血,军人之魂,赤子之心说来伟大,实则最为愚昧,人人以情义两字就能轻易的蒙蔽你的眼睛。

你把正义与公道看的太重,不识变通,冥顽不灵,而更重要的是,你根本不想做一个皇帝,一个人若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做一件事,那有如何做的好?”

“多谢皇兄指点,景琰受教了。生来固执多情,只得尽力聪辨不为人哄骗,若有一日,有天承之责,定尽心竭力造福黎民。”

 

 

临走的时候,看见萧景桓给献王沏了一杯茶,如今,他们都不争了。唯有我,还要去抢去争。

我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出去。

看着天上的彤云。

等待大雨将至。

果不其然,雨大的惊人。

 

 

我一路走着,突然有人出来跟在我左侧,转头发现是战英。

找了一处避雨,雨停时天已经漆黑。

战英一言不发,随着我走着,当我的脚步停下来的时候,赫然发现已经到了苏宅。我敲了敲门,开门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童子,他扫了我一眼,不高兴的说:“苏先生睡下了,明日再来吧。”就要把门关上。

战英伸手挡住了大门,大声的唤了一句:“苏先生,太子殿下前来找你,有要事商议。”

 

 

梅长苏今日穿了一身白,白衣胜雪,长发简单的束起,风姿特秀,眉关深锁,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里散发出点点冷光,他见了我,隐了三分寒意,又越发出尘雅致,只是眉目隐现愁云,看的我心疼不已,他向我行了一礼:“殿下深夜来访,所为何事?”

“我有要紧事,你今日精神可还好?”

他揣摩了一下我话里的意思,点头说:“还请殿下入室详谈。”

我随他进去,屋里再无他人,我掏出信给他,还好不曾被雨水打湿,他伸手接过,短短六页,他看了一个时辰。

最后才将信放下,附身在桌上趴了一会儿。

 

 

我走过去自身后抱住梅长苏,我喜爱这样的姿势,温柔倾覆,我低声说:“我不信这些,你信我。”

他没有反抗,任我抱着,好半响才说:“我的头有些痛。”

我忆起母亲帮我按摩的手法,替他按了起来,半晌,他轻声说:“有劳殿下,如此,也该谈些正事了。”

我明白他的意思,回到原来的位置。

梅长苏抬眼看我,表情淡漠,并没有太多的情绪,烛火通明,他眼睑下落上小片阴影,他的头微侧,一只手按着太阳穴。

我以为他会惊讶,伤心,难过,愤怒。

然而他并没有。

他只是看着我,波澜不惊说:“殿下,还记得那一夜吗?”

 

 

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,那一夜……哪一夜?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夜,便没有答话,他见我不言语,眉头一皱说:“殿下可知,如果皇上发现殿下在查祁王旧案,定会惹来无穷祸事?” 

他一开口,我就明白了。

“我知道。”我说。

 

“殿下可知,就算查清了来龙去脉,对殿下目前所谋之事也并无丝毫助益?” 

“我知道。” 

“殿下可知,只要陛下在位一日,便不会自承错失,为祁王和林家平反?” 

“我知道。” 

“既然殿下都知道,还一定要查?” 

“要查。”

是啊,那一夜,这三问三答绝不敢忘。

那一夜,我踹翻了桌子,我几近崩溃,因为我终于发现不管我如何努力,我的小殊都不会回来了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洗尽冤屈,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。

 

 

梅长苏平静的说:“那今日,苏某再问殿下几个问题。

如果信上所言属实,祁王确非皇室血脉,殿下还要为他洗清谋逆之罪吗?”

“要,雪冤并非只因维护至亲。”

“若林帅当真为了自保,欲行谋逆之事,却正逢大渝来袭,赤焰军血战累累,为帝王所杀,殿下还要为他洗清谋逆之罪吗?”

“要,七万英灵犹在,确是为国血战,为未曾发生之事,屠戮良将精兵,本就是天大的错事。”

“若殿下执意去做,惹怒龙颜,失去眼下拥有的一切,甚至还有性命之虞,殿下还是要做?”

“要,我本不慕荣华,何曾畏过生死。”

“若苏某只是利用殿下对林殊的旧情,以报大仇,大事可成自当离去,从此再不出现在殿下眼前,殿下还要金殿平反吗?”

“……”

他在逼我,如此犀利而直接。

梅长苏看着我,目光沉寂而温和,我看不懂他的眼睛在说什么,我拒绝回答这样令人伤心难过的问题。

我不想回答。

可是他却又问了一遍。

我思考了很久。

我说:“要。”

 

梅长苏不再看我,他拿了一个白玉杯,缓缓转动,然后说:“萧景琰,还好我没有看错你。”

我有些愣神,疑惑的看着他,他笑了笑说:“殿下无需忧心,方才不过是苏某随口一问,信上所言,不过是个故事,殿下无需当真。殿下等我沏一壶茶。”他这样说着,站起身来,走了出去,他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,冲我笑了笑。

那是我许久不曾见过发自内心的畅快大笑。

我这一生,直至今天,所做任何事都无愧于心。

我不曾伤天害理。

若是为恶,也只有对一人。

但除他之外,我再无罪孽。

那么,便饮一杯茶,再听一个故事吧。

 

 

一器成名只为茗,悦来客满是茶香。

清香袅袅,梅长苏坐在我的对面,小火煎茶,配着纯白如洗的瓷器,我抬眼看他动作,目不转睛。

天下名山,必产灵草,江南地暖,故独宜茶。

茶经有云:茶艺之中候汤最难,未熟则沫浮,过熟则茶沉,前世谓之蟹眼者,过熟汤也,沉瓶中煮之不可辨,故曰候汤最难,我虽不喜茶道,但茶能静心,自从知道他好茶,我也总少不了琢磨一二。

 

 

“原在琅琊山,泡茶用的都是天泉水,扫雪煮茗甚有情趣,如今来了这金陵,唯有用这滋味甘洌的井水,若这茶失了风味,还请殿下不要见怪。”

他这样说着,一手抚着衣袖,另一手将研细的茶末放入茶盏,放入少许沸水,调成碧绿色的膏状:“柴米油盐酱醋茶,方是民生百态,早些时候,在苏某还是林殊的时候,也曾想过会有一日,与殿下如此对坐品茶,论述战事政务,讲些市井传闻,只是苦者人所恶,殿下吃不得苦,也品不出这茶里的味道。

其实苏某也不喜苦味,酸涩,人人好甘甜,苏某亦然。

只是苏某需要时时清醒,事事为殿下绸缪,酒能醉人,胸中愁绪千杯可解,唯有以茶带酒,有时候饮的多了,夜不能寐,总是愈发烦忧。

如今,殿下似乎也爱上了这五味之末。”

 

我以为他会说些别的,没想到却和我论起了苦,苦之一字,我其实已经懂的,离别之苦,憎恶之苦,孤独之苦,我都一一尝过,又还怕吃什么苦呢?

他一本正经之时,又化作我的谋士,与我这般不远不近的坐着,让我不能平白亲近。大事当前,我不等他问,先将‘端木笙’的真相与信上尚未提及的玲珑公主一事一一道尽,等待他余下的言论。

 

梅长苏执壶往茶盏点水,用一根银制茶筅用力打击茶膏,澄澈的水渐渐化为青绿,浙起沫饽如堆云积雪,才继续说着:“殿下是否觉得奇怪,为何苏某看了此信,并没有太大的情绪,其实初见此信之时,心中愤慨,痛苦,忌恨,疯狂,几乎让苏某一步迈入黄泉。

苏某曾经想过,若信上所言均是实情,那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,现在的每一分时光都是从过去延续而来,支撑苏某活下来的唯一信念,居然是一个谎言?

 

为了一个谎言,我受尽苦楚,利用可以利用之人,让这双手染尽鲜血,亲手葬了林殊,变成一个诡秘可怖的谋士。

 

为了一个谎言,我承担所有的重负,熬尽所有的心血,将最重要的人送上这条不可回头的夺嫡之路,我如此兴师动众,不计后果,已证清明,最后却发现……

殿下,你怕是不懂,这种感觉吧,所以……我才会那样问你,我想看看殿下会如何抉择。殿下和我不同,殿下还有很多可能,很多选择,每一个都比将要发生的,要好的多,殿下本来无需如此劳心劳力。”

他用竹勺舀尽浮沫,递给我一杯新茶,展颜一笑说:“好在殿下说不信这些,殿下说信我。殿下都信,苏某为何不信?苏某相信祁王,相信父帅,这种信任深入骨髓,信中所言虽然环环相扣,苏某仍然找出许多疑点。

 

 

一则,虎毒尚不食子,皇室血脉何其重要,初登大宝喜得麟儿,我们那个不容挑衅的皇帝陛下又怎会纵然他人谋害自己的亲儿?

言家势力虽大,彼时尚不足成为制衡帝王之物,且皇嫡子若是当真死于谋害,言皇后又如何不搅得天翻地覆,又怎会宫里宫外无丁点传闻,皇后皇上亦未离心?

二则,祁王身世之谜,若信上所言为真,这一出珠胎暗结假凤虚凰,是何人所演何人所设,对何人又有益处呢?

宸妃娘娘乃是林家掌上明珠,林氏家训最见不得不清不白,不忠不义,她如何能做出此等败坏门风之事?若真是两情相悦,明媒正娶亦可,何以如此自贬身价?

言侯又是何许人物?名士风雅高洁大方,怎么会做出糟践自己结义大哥亲妹之事?

 

退一万步讲,若是真有此事,父帅绝不会让皇帝陛下迎娶一个已失贞洁的女子,这无疑于自毁林氏,言侯那样烈极的性情如何能忍夺妻之恨?

而关乎假凤虚凰,这一点来讲,信中暗示之人,自然是殿下的母亲,静妃娘娘。殿下认为,静妃娘娘可会做出这等失德之事?

关于此事,苏某亦有耳闻。

那年宸妃娘娘回家省亲,生了热病时长远达七日,陛下一时兴起来林府探望,酒醉闯入宸妃闺房……那时宸妃娘娘正在我母亲房中讲些私话,而她闺房之中……乃是父帅结识的义妹,因会些医术前去为宸妃医治喉疾……此事涉及甚广,苏某身为晚辈本不该讲,但如今既已辱及先辈,只能直言了。

 

三则,信中言父帅借军事屯兵欲反,自然天大的笑话,若父帅要反,何时不能反?早该反,又何以等到那天?

 

景运二十六年,陛下尚是皇子,遭人陷害,屠刀悬颈,是父帅,拼死找回证据,面呈先皇,才救回陛下一命。

景运二十九年,五王之乱血洗京城,当年父帅还是巡防营的一个统领,他亲率三百骑兵,冲进禁军营,最终力保陛下登基。开文十年,西晋失守,金陵围城,又是父帅,自北境千里勤王,血战三日,方平京城之乱。

此等忠臣挚友,如何会反?

 

若祁王当真为言家血脉,父帅自可联合言侯,军法合一,内外兼收,一早拥立太子,架空陛下,何须谋逆?甚至无用耗费一兵一卒,手不刃血就可称王称霸,为什么要选这样愚蠢至极的谋逆方式?

便是当真要反,父帅因何连我也不曾透露一二,更无半点蹊跷?

以上三则,仍可取证,殿下可问于言候,静妃娘娘,以及陛下,自然可得真假。

 

如今听闻殿下所言,更有了这第四则,滑族不过一个小国,哪里来的如此之多的眼线与手段,玲珑公主金蝉脱壳以其妹身份活着,便是滑族女子再如何美貌,心智如何出众,经历那一场灭国之祸存活至今的能有几人?此信究竟是他人送与誉王,还是誉王一早便持有此信,谁人能知真假?谁人能与他作证?

献王?可笑。

他们一丘之貉,自然早已串好了口供,死无对证远在千里,殿下只得信以为真。

 

献王为谋私利,私设私炮房,誉王为揽党羽,兰园藏尸案,每逢天灾人祸,便连那救人的钱银也不放过,此等心如蛇蝎之人,天真可爱?谁人相信。

誉王死而复生,以情动人,他与殿下三十年兄弟,自然知道如何能够扰乱殿下的心绪。

而最最重要的一点,便是这封信第六页,乃是残缺不全,信上末尾究竟写了什么……这才是最让人深思之处。”

我静静的看着梅长苏,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。

他不过这样一番话,我的心就半点也不乱了,再无一丝一缕的怀疑,我的心安静的像手里这一盏茶,手心也是暖的。

麒麟之才,便是如此吗。

 

我看着梅长苏的脸,这是如此好看的一张脸,温柔却不女气,眉目清朗,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,他的瞳仁漆黑如墨,一如星空,他只是静坐,煮了这样一杯茶,就轻而易举讲清了让我毫无头绪的一盘棋。

奇兵绝谋,百战百胜,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这是怎么样的智谋与见识。

我不敢打扰,看着他轻轻闭目,睫毛轻颤,亦如蝴蝶之翼,我远远看着有些可惜就凑近了去看,看他脸色细微的神色,他闭着眼自然看不见我,我几乎忘记上一次这样亲近是什么时候了。

我就这样看着他,不敢大力的呼吸,他突然睁眼,对上我的眼睛。

那一刻,时间仿佛停滞,我在他深邃的眼眸里,看见曾经的自己,看见曾经的自己,那个红衣朝气的萧景琰,那个热血坚韧的靖王。

 

我终于知道,我对梅长苏的执妄来源于何处。

只要有他在,我还是我,我原来也是害怕的,我害怕看不清黑白,害怕沧海桑田,世事变迁,我害怕我有朝一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,一个冷漠无情,将万事万物当做棋子的妖魔。

我害怕我会变成父皇那样,离人离心,在梦中亦求不得半点安稳。

 

当我能看见他的时候,当他还在我身边。

我的心就是静的,人是温暖而开朗的。

我很快活,很喜悦,很安心,半点也不寂寞。

我不是太子,我不是殿下,我只是萧景琰。

我没有野心,也没有虚荣,没有幻想和执迷。

就只是我自己。

任浮生百态,守本心于世,与一人对坐,看四时花开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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