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丶景琰

他的声音比水还要干净。

【靖苏】 # 算情丶四时歌 # (16 相思与君绝)

又名:

#萧景琰第一视角#    #甜时齁死人虐时想杀人#     #江山为注换你回顾#      #分分合合大局向#    #失眠者睡前读物#  

ooc ooc ooc ooc ooc 千山万水总是情,给点推赞行不行  ooc ooc ooc ooc ooc ooc ooc


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,那种发自肺腑,几成本能的喜欢,想要看见,想要相伴,想要拥有,把你曾经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,他成了你新的底线。

 

想在和风日丽携手同行,想在狂风骤雨紧紧相依,想在姑苏城外添香拜佛,想在断桥残雪静静伫立,哪怕是走在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,你也是想同他一起的,你所有看见的风景都想这个人也可以看见,你喝一口或轻或重的酒,都能加深一分抵死缠绵的想念。

 

你开始害怕,开始惶恐,不再自大与骄傲,不再纵观全局洋洋得意,你开始从一个自由潇洒的人,变成一抹小心翼翼的魂魄,时常空虚且脆弱,他的一句话,一个眼神都能在你的身心,激荡起重重的狂波。

 

我本是要走的,要离开此处,回到我的寝宫好好静一静,可蔺晨轻轻的一句,我便晓得,我走不了了。

“此事关乎长苏的性命。”他说。

我未曾反应过来,蔺晨闭眸继续说道:“你动手吧。”

我不解他的意思,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毛,睁开眼睛对我说:“长苏的药应该没了,你来取药。”

我愕然。

 

蔺晨继而又道:“从来无人问过,我年纪轻轻,为何有这通天医术,晏大夫都救不得,我却能救得了长苏。

火寒之毒,世人之其一不知的其二,此毒每日发作数次,发作时需饮血方能平息,且以人血为最佳。

纵我天资过人,论起资历,自是及不上晏大夫,左不过会算上几卦,走些歪门邪道罢了。”

“他可……知道?”

“自然不知,我给他的药方里,都有一味药引,即为人之心头血,而这张药方,我从不泄与他人,既然你要关我致死,我又舍不得他无药可医,与其等他性命垂危,你再回来求我,不如索性告诉你。”

他好像是累了,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:“只是,那药很苦,很腥,长苏不喜欢,总是将药倒了。”

 

 

 

我接过龙鳞,手很稳,心却是乱的。

我缄默不语。

过了许久,才问他:“这十年,你都是如此?”

“是,好在现在不比最初,一天数次,现在半个月一回吧,即使我不在他身侧,做的药丸亦是如此,他随身带着,我也安心。”

“只有你的血才行吗?”

“我自小所食所用皆为世间灵丹妙药,可解百毒,我的血当然比谁的都好。”

“那我呢。”

蔺晨看着我笑,摇了摇头说:“你不行,你的血太过燥热,他受不住。”

他指了指心口,对我说:“来,三寸柳刀,薄如蝉翼,入心口,多一分则死。

往日都是我自己,眼下着实没有力气,萧景琰,我信你。”

“你信我?”

“我信你将他之生死,看的如我这般贵重。”

“你早该告诉我。”

“蔺某行事,何须知会他人。”

 

 

狂人自有狂妄之本。

纵使生死一线,亦有这般气魄,萧景琰自叹弗如。

可我晓得,他心中悲怆与寂寥,不甘与苦痛,便的这最后一笑也多是自嘲。

我扶蔺晨到塌上,一手按在他的胸口,以掌为距,一手执匕,缓缓对准。

 

 

人的心。

是偏得。

我毕生最大的仇人,此刻就在我的利刃之下,我只要多用半分力道,他就会彻底消失。

可我明白。

这个人的血是医我心上人的药。

我比谁都想他活着,即使他把救长苏的秘密如此直截了当的告诉我。

 

 

下刀极快,准确无误。

直到看见鲜血溢出,其实心脏处的血,并不红艳,更偏于黑红,极为粘稠。

我用碧玉小皿接着,直到接了小半皿。

帮他裹了伤,我问:“蔺阁主,想吃什么?”

“桂花莲子羹。”

“你的伤很重。”

蔺晨缓缓背了一个药方,而后突然问我:“殿下信命吗?”

 

 

命?

何为命?

天生万物,定死而后定生。

我略加思索道:“信。”

他道:“我曾卜过一卦,殿下乃天煞孤星,孤苦伶仃,六亲无缘。并合紫微乃帝王之命,自当一世孤独,此等天绝之命,万年尚有一人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你合该一个人的。”

“蔺阁主的意思是,我的命太硬,会克杀长苏?”

“是。”

“这世上谁也不该一个人,纵然当真如阁主所说,此乃命数,那又如何?我信命,不过是信,心中却未有一个服字。”

“堂堂太子,竟是如此狂妄诡辩之人。”

“倘若蔺阁主三言两语便能打消我对小殊的情意,那这情意多半是假的了,你尚未看破,又何来要求我有所感悟。”

 

蔺晨干脆闭眸休憩,我道:“若我他日有幸登基,定封你个逍遥侯,与你美酒千万,美人鱼贯,感你以身续命,救我所爱之人。我希望你早日想明白,不再与我争抢,我自会放你出去。”

 

 

此处虽是密室,仍有一扇窗,用来透气,我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。

天明未明,已过了半夜,雨水洗刷着绿叶,洗刷着各色鲜艳的花。

我将沾染血液的右手伸了出去,多久了,多久不曾见过鲜血,多久未曾上过战场,多久……再不是区区靖王。

似乎……也不并不久吧,怎仿佛,已是十年了。

雨如此之大。

却始终与我的手有寸许距离,偶尔被风吹过来,滴上几滴,血还是一样的红。

洗不干净了。

确实。

我手上所沾染的看得见看不见的血,又何止这样一星半点,怕早已如江如海,不过是往日为了大义,今日为了私欲,我又何须如此姿态,幸而无人得见,否则倒是可笑的紧了。

 

 

略一转头,不远处的树上,看见一抹蓝色的身影。

那个身影我太过于熟悉。

以至于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谁。

飞流。

飞流他在。

飞流什么时候来的,他看见了什么?

飞流为什么会来,飞流只听一个人的话。

所以……

所以……

我看着那抹蓝色身影在目光与我对视的一瞬,几个起落,消失在大雨里,雨如珠帘。

 

 

算了吧。

萧景琰。

 

 

该来的总会来的。

那个人是谁啊,麒麟才子,才智可抵日月,怎能瞒得住?自当作恶那时起,稍有不慎,本就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。

既然药都有了,那便送去给他吧。

也不负蔺晨所托,也不负这一场赌局了。

总是要选的,早晚而已。

哪怕……哪怕……

突然感觉有些不能站立,双手抓着窗框,深深的吸了几口气,这才发现有些冷,身上就着了一件湿透了的单衣,这头发粘连,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。

皇家威仪?太子气势?

哪里还有。

我还剩下什么?左不过三魂六魄,附上这具年逾三十的躯壳。

如此也好。

如此也好。

干脆摘了头上歪斜的金冠,从屋里拿了一方丝卷,缓缓把手擦干净,差人送进来的新衣也全是素白,拿起一件穿在身上,也懒得瞧见自己如今的模样。

 

都道白衣如雪,君子如玉。

我这一生,做过大将军,做过殿下,却未曾做过谦谦公子,那便做上一次,系好腰带,打了一把寡淡的伞,一步一步走出密室,走出奢华空荡的宫殿,两边奴仆跪地问安,风雨摇曳,只觉得像是一场梦境,又或者,我这一生,我所经历的一生都只是一场梦,一场上苍编著的梦,梦里让我生死定数,让我前三十年不知情字,如今才爱恨皆品,如此痛苦。

 

 

恍惚间,像是又听见有人问我:“殿下信命吗?”

命?

何为命。

是否,我今日走出去,见到那个人,他从此与我恩断义绝,对我心灰意冷,这就是我的命?

是否,我今日挨过去,等到天将明,等到哪一日孤寡冷寂,坐上至尊之位,这就是我的命?

呵呵。

何为命?

活着就是命。

所谓天命。

我自是不信,从此以后,再不相信。

 

 

雨渐渐变小,如今连老天也肯给我萧景琰几分薄面,夜里出宫,亦无人阻我,人人都识时务,我有些目眩骑不了马,便有奴才雇了一顶轿子,问也不问,就抬我去了苏宅。

摇晃了一路,我从轿子上下来。

晦暗莫名里。

苏宅门口站了一个人。

 

 

这便是我朝思暮想,日日都想要一直看着的那个人啊,他眉目温婉,一如画中仙,那样高雅出尘,他只是站在那儿,就有的是倾国倾城的气派。

什么潘安宋玉,如何比得过?

他站在苏宅门口,拿着一盏灯,是我上元夜送他的那盏,他并未给我说话的机会,只是行了个寡淡的礼,轻声道:“苏某恭候殿下多时。”

他一开口,我就懂了。

这一礼,便是要划开我与他的距离,他再也不是我的小殊了,他看着我的时候,目光清寒,他只是在看着一个路人,一个太子。

 

梅长苏也好,苏哲也好,他再也不是那个与我并肩,或立在我身后的人了,他站在我的对面,不卑不亢,仿佛要成为我的敌人。

可笑啊。

在我平生,最不像太子的时候,他出现在我眼前,对我说:“靖王殿下,我想选你。”

而此刻,在天下人都知道我萧景琰是太子的时候,个个对我百般殷勤,他却如此淡漠。

 

 

有随侍为我执伞挡雨,我一只脚踏入内宅,便挥手让他们离去,坐在往日常坐之处,竟是连一杯热水也没有了。

真是绝情,这个人待你好时,命都可以给你,可若是待你的情意变了……竟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。

我把手中的碧玉皿举起来,仔细端详,碧色盛着血,竟是黄色的,看了一会儿把东西交给他。

我说:“这是蔺晨给你的,还有一个药方,你拿纸笔来。”

梅长苏未发一言,只是拿了东西与我,我执笔写下蔺晨告诉我的方子,这才发现,自己的头脑如此清晰,四十八个药名与分量竟然记得如此之清,写完之后,我望向梅长苏道:“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?”

 

 

此时此刻。

我心里很是明白,他都知道了。

我所有做下的恶,他全都清楚。

他是不会原谅我的,因为他有他的原则。

可我仍然希望他可以问我一句,问我为何如此,问我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,问我有没有悔改之心,问我可否愿意做些弥补。

但是。

他什么也没有说。

这个人。

竟是如此冷静且残忍,只是轻描淡写道:“即是送药,便是麻烦殿下了,夜里路黑,这灯就还于殿下吧。”

 

那是我送他的,亲手所做的定情之灯。

那是我发誓永远不会放开他的手的那个雨夜,唯一的光明。

那是我……是我所有的希冀和祈望,是我仅存仅有的幼稚了。

那是我最好最好的东西,我送给他,我把灯送给他,他把他自己送给我。

他明明说。

明明对我说。

“景琰,答应我,无论何时……无论何种处境,你都要开心快乐的活着。”

怎么如今,却要还给我。

还给我……

我如何还有开心快乐。

我如何还能好好的活着。

我如何还能没有他,没有他,没有他,然后开心快乐的活着?

我做不到。

 

 

“还什么?你还得清吗?林殊!你以为你还的清?”我猛然抓住他的手腕。

“若如此还不清,苏某还有一条性命,殿下可是要拿去抵债?”梅长苏仍是淡淡的,甚至连眉眼之中尚掺和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,让我所有的痛苦与冲动都像是这场渐渐逝去的夏雨。

 

我是个疯子。

他却是正常人。

我是个傻子。

他却是个智者。

他们个个都看的穿,看的透,放得下,说得出成千上万的道理。

唯有我。

 

 

萧景琰。

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?

这是你想要的吗?

这就是你想要的吗?

这个人,明明已经不爱你了,不想同你说话,不想同你在一起,不想看见你,恨不得你从他眼前消失。

你为什么?还要坚持……

 

如果,此时此刻,我跪下来求他,告诉他,是我错了,是我中了蛊,这不是我的本意,我没有变成他最讨厌的模样,我没有变成我的父皇那般,残忍无情的人,我还是我。

如果我求他,我恳求他不要抛弃我。

是否,他还会看我一眼。

和从前一样的眼神呢?

大约是不会了吧,他如今,已经再也不会爱我了。

我晓得的。

 

谁还会爱我呢?

这个面目全非,心肠歹毒的我。

大约,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的。

“你当真如此狠心?林殊……”我已许久,没有这样念过他的名字,这两个字是他的禁忌,我连梦中都不曾说过,如今再去念,竟有些念不出了。

“殿下,林殊已经死了,现处在金陵之人,是苏某。”

“为什么?我改还不好吗?我……我尚未铸成大错,你……你即便对我心有怨责,你说出来……你说出来,我都会听的,你知道我都会听的……”

“怨责?若非要说有,十三年前,林殊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未曾出现,这份怨责直至今日不曾减轻分毫。

若非要说有,今夜之前,殿下曾有许多机会,不去做那些污浊可怖之事,却为何仍然去做,若全是为了我,那也可不再为我。

我助殿下夺嫡,殿下助我雪冤,殿下,你我之间,从此两清了。”

 

 

原来如此,你终究还是怨我的。

说什么,还好我当时不在,说什么,我在只能遭池鱼之灾,原来你终究还是怨我,怨我没有随你一起。

是,在你最需要的我的时候,我不在你身边,在你最想我的时候,我不在你身边,在你睡不着的时候,我不在你身边,在你抽筋梦靥的时候,都不是我在你身边,是蔺晨,是蔺晨,都是他在。

我萧景琰算什么呢?算是你的旧友?你的仇人?还是……什么都算不上……

 

我爱的人已经死了,死在梅岭,死在他十七岁的时候,死在他还爱我的时候,这不是人人都想我知道的事情吗。

我如今知道了,够了吗?

 

为你?

你是谁?

你是天下无双,是清风朗月,是无暇之人。

我为了你?

我如何配为了你去做这些事。

 

“不是的,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,从来与苏先生没有半点干系。这灯先生既然看不上,无用之物,留着作什么?”伸手取过那盏灯,扫了一眼,信手丢在庭院之中,看看大雨浇灭那一点点光华。

“夜深露重,殿下慢行。”

这便是要赶我走了,我笑了笑说:“今夜别过,前路再黑,纵使本宫跌入万丈深渊,死无葬身之地,怕都与苏先生无关了。”

我站起身来,袖子扫到了砚台。

黑色染了一片。

黑不黑,白不白,终是分不清的。

 

 

看来,我还是不适合,不适合这样清冷寡淡的颜色。

我萧景琰,爱就爱极,恨亦如是,唯有那正红如血,才是我心头所好。


 

一夕骄阳转作霖,梦回凉冷润衣襟。是否世间情爱,最后终成陌路。

这场雨下了之后。

我也该醒了吗?我苦心守候十三年,换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?

走了几步,一股火气直涌而上,突然站立不稳,跌了下去随即呕出一口血,竟也是漆黑色泽,不禁觉得好笑,原来人中了蛊,不仅心变的黑了,连血也是吗?

强撑着站起身来,又摇晃了两下,终于还是迈的了步子,那便走吧。

 

即便是死了。

也不能死在他眼前。

这个人。

这个人说了,从今以后,两清了。

若我死在他眼前,死在他的宅子里。

如何两清呢?

若是走不动,爬也是要爬出去的,这辈子,就丢这么一次人,名也不要,命也不要,又有什么干系。

 

“萧景琰!”梅长苏突然唤我。

我这才发现我已经走出了苏宅,这雨原来没有停过,让人看不清眼前的场景。

我的眼睛已经花了。

“苏先生,何事?”

“景琰!景琰,你怎么……你怎么了?”他冲过来,出手搀扶着我,想要把我带回内宅,门外的几个随侍忙跑了进来,将我扶着送到他房中。

我大约是湿透了。

应当很难看吧。

不像个人了吧。

我推开梅长苏扶在我左肩上的手,凄然一笑:“先生既要赶我走,又带我回来做什么?”

 

 

梅长苏定定的望着我:“你的伤还未痊愈?你为何不说?”

他太过于激动,呼吸似乎有些困难,剧烈的喘息,我下意识拉他坐在我边上,轻抚他的脊背,给他顺气。

许久之后。

“萧景琰……你要我死吗?”他说。

 

 

要他死?我怎么舍得。

若是可以,我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,也要让他好好活在这世上。

“先生,是你要了我的命,我已经死了。”

 

闻君有他心,拉杂摧烧之。摧烧之,当风扬其灰。 

勿复相思,相思与君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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